朋友是醫學院老年學研究所所長，幾天前他在臉書上貼出碩士班招生資訊，並說：「老人照護產業是今日及明日之星，有長遠眼光者就會把握現在來增進自己的實力。」貼切！難怪雜誌要透過「嬰兒潮世代退休規劃與認知」民調，訪察未來大退休潮的浪高和浪幅。資訊之一，有42.7%受訪者不知道自己要存多少退休金才夠。經建會也預估未來19年，每年有29萬人退休，共計551萬人陸續離開職場，那是臺灣人口的1/4，其中包含我在內。這些人預計工作到幾歲？60～65歲者23%，65歲以上者26%。所有的統計數字繞著「養老錢」轉，隱隱中，許多人不敢想像未來怎麼辦。沒有錢，似乎連老的權力也沒有瞭。
打開老心靈的迎光窗戶
另一個「老」問題。身邊許多年紀相仿的親友，甚至更長者，三兩句後，話題便轉向養生。怎麼吃，怎麼作息，怎麼保養，除瞭這些議題，其他話題皆顯得興趣缺缺。啞然中，前幾天我寫瞭文章研究孔子以及與他相差四、五十歲的幾個弟子──包括子夏、子遊、子張和子輿，探討「老」孔子如何面對年輕學子的提問，想要窺探孔子終老時的心志。我在想，我終老時該如何「鍛鍊自己的心靈肌肉」？而不是隻有養生。
《好像少瞭誰》的書名真好，我非常喜歡，能立刻想像溫暖的筆觸下，有值得期待的故事。小說以一爿名氣餐廳為背景場域，因為熱門，大傢都需要提早預約，作者款款地說瞭6個預約者各自的人生。我特別關註其中第二位，她是一位獨居的老太太，在丈夫過世後開始出現失智癥情形，記憶變得紛亂與困擾。她向餐廳預訂瞭兩人座位，餐廳是她丈夫生前誇讚的，而他們始終沒有去過。跟誰去？孫女問奶奶。「奶奶要跟爺爺一起去呀。」這是步入老年後常出現的孤獨問題。作者才46歲，卻能細膩地處理「不要為瞭不足而哀傷」，堅韌地編織「去滿足於不足」的療癒故事，啟發老心靈的新窗戶。
我覺得窺探「老」孔子，甚至老詩人、老文學傢和老英雄等歷史人物，甚至我們身邊的老人傢們，察覺他們終老時的言行，其實是有趣的，或者說是實惠的（將來，自己做心理建設時可用）。《彷彿若有光》表面上說的是「詩與生活」，然而作者自己可能也沒有察覺所引用的詩句作品，許多都是詩人終老時的感謂。所以，我是以「詩人終老潛意識的美好文學」，加上「隻有老年才有的幸福感」的態度來閱讀。這種不再回返的幸福感，隻有終老的人，走過瞭，才能用懷念召喚它。透過山水，假借雲雨，甚至依附花月夜。作者文筆真好，一首五言或是七言詩，詩前是「詩生活」，詩後是「詩意的追問」，我偏愛他彷彿在註腳詩人終老時，更美，更尊嚴，也更懂何謂有光的幸福。
學習如何自在面對終老
不知怎麼，《牽爸媽的手，自在到老的待辦事項》的「自在到老」4個字，成瞭這次的策展主題，可能是自己即將站在終老門前，期許自己未來的態度吧。我的父親十幾年前猝死於墨爾本，國際電話裡傳來母親遙遠的哭泣與話語，之後姐弟三人慌亂地飛去奔喪，一路都來不及悲傷，看到父親遺體才開始潰堤。時間已經漸漸遺落瞭那段毫無心理準備就失去至親的哀痛，但是，印象深刻的是油煙處理設備，當時，擔任心理醫師的弟弟體貼地拿瞭一本簡媜的書，讓我與姐姐閱讀，我知道那是一種療癒。面對至親摯友「猝死」，那是強烈的撕裂，可是，面對「終老」卻是要學習的，需要預測性地理解「終老時的生命動線」。《牽爸媽的手，自在到老的待辦事項》的作者從陪伴年老父母的實例切入，條理清楚地列出「終老的生理、病理和心理」，我稱這本書是慈善的「怎麼辦？終老時的辭典」，深情殷殷。
至於小說《退休暫借問》，我則傾心原書名Passing Through，有經歷、經過甚至穿越的含義。作者潘赫爾是一位詩人，敏感、細膩。他趣說終老時，有退休有退化，而故事內容是退休比退化更慘，退休後有新的生活危機與衝突。前述雜誌的統計是針對「退休金」，潘赫爾則關心「如何抵抗」，經歷之際，我們如何「可預見」，如何蹲低，讓天上的雲飄過，同時又能欣賞它。
(中國時報)
關鍵字：終老、好像少瞭誰、退休暫借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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